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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庇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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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庇護

原來竟還有如此曲折的過往。

盛婳聽罷,只覺得心中百感交集,說不清是什麽情緒。或許有悵然,有唏噓,但對於那個屬於這具身體、而她從未見過的母親程盈,卻升不起多少悲痛欲絕的情緒。

她的心經過兩輩子的千錘百煉,早已變得冷硬如鐵。況且,知道自己終究是要離開這個世界之後,她對於很多事情都盡量控制著不代入過多的情感。

是以從這一世開始,盛婳便一直以旁觀者的姿態看待這個本就不屬於她的世界,偶爾需要她推動時,她才會動用那麽一點精力。

但此時此刻面對這位大半輩子都在為子女勞心傷神的母親,盛婳還是上前一步,大著膽子將這個背脊微微佝僂的老太太虛虛扶住,輕聲哄道:

“祖母放心,孫女一定會為母親報仇的。”

反正這輩子她也要替祁歇掃清障礙,盛螢、盛浯、程言寒之類的絆腳石她統統都不會放過。

程太後擦了擦眼淚,突然緊緊握住了盛婳的手,雙眼亮得驚人:

“婳兒,你是我最後的希望。答應我,你絕不能讓盛家的江山落入盛浯手中……他不配!”

盛婳心念一動,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隱情:“祖母這是何意?”

“盛浯很可能是盛螢和程言寒暗中私通的賤種!”

程太後提及此,仿佛被迫吞了一千只蒼蠅,目光難掩惡心。

盛婳這下是真的驚訝了,在腦海裏詢問系統:

“盛浯和程言寒是父子關系嗎?”

“是的,宿主。”

盛婳完全沒往這個方向想過。上輩子她以為盛浯和她一樣是兄妹茍.合的產物,直到現在她也仍然以為盛浯是盛螢和皇帝的孩子,原來竟不是?

那這樣一來,作為舅姥爺的孩子,盛浯豈不是跟她差了輩分了……

盛婳心情覆雜,忍不住在心中跟系統吐槽道:

“這些皇室中人是真會玩啊!”

現在要是畫張關系圖,這些人的愛恨情仇怎麽理都是一團亂麻。

系統意味深長道:“往後還有的你探尋的。”

盛婳汗顏。

看著難以平息怒火的程太後,盛婳想了想,問:

“皇帝舅舅知道此事嗎?”

提及這個屢屢和她對著幹的兒子,程太後頓了頓才道:

“盛螢那個狐貍精,不知給我兒施了什麽媚術,不僅讓我兒對她一往情深,甚至認為我這個母親空口白牙誣陷於她!”

哇——

看來她這個怨種舅舅還是個癡情種,當然說不好聽點,那叫絕世大舔狗。是不是哪怕相信了人給他戴綠帽子,他也還要幫忙扶正啊……

盛婳面上不顯,心裏已經吃瓜吃到飛起。

說到這裏,程太後又氣出了眼淚:“要不是她,我兒又怎會從小便與我離心,還聽信她的鬼話,把他父皇留下來的一大助力崔家越推越遠,深深寒了老臣的心……甚至讓後宮形同虛設……”

程太後仿佛要將半輩子的委屈盡數說給這個外孫女聽,於是一整個早上的時間,盛婳不得不在聆聽和安慰兩個狀態之間來回切換。

當然,還有保證。

“婳兒,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,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。”程太後捂著隱隱發痛的心口:

“這些年來,我心疾發作得越發頻繁,指不定哪一天就不在了。你答應祖母,以後不要再沖動行事,為你蒙冤而死的母親爭氣一點,早日坐上那個位子,好嗎?”

盛婳在心中無聲地說了句抱歉。但她仍耐著性子,重覆那一句避重就輕的保證:

“祖母放心,孫女一定會為母親報仇的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”程太後沒有註意到盛婳語言上的漏洞,指了指殿內的一張書桌:

“你去把那個紫檀木盒拿過來。”

盛婳依言照做。

“這是我留給你的一道庇佑。打開看看。”

盛婳打開一看,裏面是一道允了盛婳自請守陵五年的懿旨,落款處已蓋了太後私章。

“成大事者,需知韜光養晦,厚積薄發。一旦我有什麽意外,這道懿旨能讓你遠離京中一眾野心勃勃之人,同時規避和親的風險,待五年之期結束,你亦能博一個仁孝的美名,風光回京。”

沒想到來吃趟瓜還有意外之喜,盛婳捧著盒子,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:

“遵祖母之命。”

/

轉眼間,一月之期悄然而過,國子府也到了查收策論的日子。

國子府設立供人考核的殿宇穹頂極高,十二大柱儼然聳立寬闊的場地間,威嚴恢宏,丹楹刻桷,布局空靈,疏朗怡人。

這裏也是皇帝殿試的備選場地之一,因此被修葺得十分氣派,畫棟雕梁如絳霄樓。

靠墻設立著一排排分門別類、滿載經綸的書架,看上去已有些年頭,但卻被打掃得不染纖塵,使得殿內長久繚繞著一股高潔清雅的書香。

朱紅檀木桌上竹笥裏已然裝滿了一摞摞積成小山的書卷,還不斷有學子躬身向前遞交自己花費了諸多時日的成果,在殿門口進進出出。幾個負責收查登記的女官忙個不停,等到東西都收齊了,才正式松了一口氣。

幾位兩鬢斑白、資歷深厚的老人分坐各方,伏首於楠竹書案前翻閱著今年學生呈上來的墨跡。一眾老態龍鐘的文官中,沈椼這個年輕面孔就顯得猶為打眼。

文人心氣傲,多少人在芝麻小官的職位上熬了多少年才有今天的地位,自然也有人看不慣沈椼這種輕易一步登天、深受聖眷的年輕人。

見沈椼自顧自尋了個偏僻位置坐下,一向看他不順眼的宋蒙不免又開始陰陽怪氣:

“沈直講今年好興致,竟有空來了這千文殿搭把手。聖上沒召你過去消遣?”

一上來便火藥味十足,說得好似沈椼經常在禦前陪玩賣笑。

沈椼文采斐然,棋藝也不差,時常會被皇帝召進宮中切磋下棋,再加上身兼翰林學士一職,事務繁忙,因此不得不缺席了幾次國子府的考校。宋蒙自覺拿捏了他的把柄,三番五次都要拿這件事出來說道。

沈椼聞言面色不變:“宋監丞難道不知近日邠江一帶水患肆虐,陛下心系於此,憂慮難安?怎還會有旁的閑暇心思,還請宋監丞慎言。”

四兩撥千斤,眼見話題被上升到一個令人忌諱的高度,宋蒙心裏一虛,面上卻仍要裝作氣勢不輸的樣子,從鼻腔裏重重哼出一聲:

“陛下心懷天下自然是天韶之大幸,為天下人之表率,但某些人可別妄想狐假虎威,遲到早退。”

又一頂高帽扣下來,分明並未遲到的沈椼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剛剛踏進殿內的丘奉安、亦是宋蒙提拔過的學生,挑了挑眉道:

“宋監丞言之有理。此等不良風氣確實應該矯正,還望宋監丞莫要看在丘學錄是您弟子的份上手下留情。”

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還被棉花反擊了一巴掌,宋蒙討了個沒趣,便將怒火轉移到姍姍來遲的丘奉安身上:

“下次再來得這麽晚,幹脆別來了!”

丘奉安剛進門就被恩師劈頭蓋臉一頓罵,連忙唯唯諾諾地道歉。

因為心裏揣著事,他環顧了一圈,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,才走到沈椼面前:

“沈直講,這個位置往年都是我坐的,不知能否讓個位?”

事實上,批閱策論時,除了上首的位置固定是資歷最高的文官,其他位置都沒有明確誰坐。

沈椼提著朱筆,悠哉悠哉道:“丘學錄見諒,我這卷章已然看到一半了,此時再換位有些麻煩,不如丘學錄再找一個位置?”

丘奉安看了一眼沈椼桌上一卷策論上掛著盛浯的簽標,眼珠子轉了轉,腆著臉笑道:

“沈直講就當通融一下,我待會兒有什麽問題也好和老師溝通……”

坐在沈椼旁邊位置的宋蒙從這個弟子一開口就感到丟人現眼了:

“你又不是沒批過,能有什麽問題?這裏位置那麽多,非得鬧著要這一個?趕緊找個地方坐下!”

丘奉安搓了搓手,仍然不甘心就這樣放棄:“沈直講,你就讓……”

“丘學錄,”沈椼合上一卷策論,看向他:

“這個位置給我坐有什麽問題?您是覺得我不能坐這裏是嗎?”

丘奉安擦了擦汗,暗罵就不該接下這樁差事,只能陪笑道:

“不是不是,沈直講誤會了,這樣,您繼續坐著……我、我給您分擔一些吧……”

說著,他便要把沈椼桌上的卷章拿走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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